豹隱洞書院是大濟進士的搖籃,從宋仁宗天圣二年到宋理宗寶祐四年的兩百多年間,共培養二十六名進士。時至今日,我們還能從歷史的深處看到其直沖牛斗的文華之光,但豹隱洞書院卻只是在歷史的煙云中神奇而神秘地存在著!稇c元縣志》之簡略,《大濟吳氏族譜》之隱晦,使得豹隱洞書院更加撲朔迷離。
為了解開這個迷底,我們先從《大濟吳氏族譜》中有一篇肇基始祖吳崇煦的孫子吳畀為其寫的《行狀》探尋蛛絲馬跡,有關的內容節錄如下:
公力學之余,仍治家事,散斂之際,未嘗欺抑,隨所多寡,必有所予。年三十,慨然嘆曰:“與其因于末俗,曷若自休于山林,與其溺于貨利,曷若存心于為善”。遂于竹坑莊名其地曰“豹隱洞”,構亭閣鑿池沼,道衣杖履,逍遙其間,今亭沼故跡、竹林松徑依然,尚存侄格,非所居是也。公四子皆俾就學,時溫、處間,居人不尚文教,惟鄉與建安邇,閩中數號多士,凡游學之人,有學優望重堪為師友者,則延于此樓,俾子弟相從,今此樓尚在妙觀之左,先妣每道其詳,謂其為婦時所親見,嘗執賓客饈膳事。
這篇《行狀》是吳畀告老還鄉后,擔心先人芳澤寂寂而記錄下其行蹤,根據相關資料可知,撰寫的時間大約是在宋徽宗時期,距吳崇煦創辦豹隱洞書院已一百多年。宋人崇道學,吳崇煦也不例外,從其《行狀》可知,吳崇煦在三十歲正值壯年的時候,便想隱居山林,潛心修身,筆墨自娛,于是把山中精舍“竹坑莊”改名豹隱洞,正如文中所述“構亭閣鑿池沼,道衣杖履,逍遙其間”,并且讓他的四個兒子和吳家子弟在此讀書。吳崇煦認為,當時的溫州、處州學風不是很好,幸好家鄉松源與福建建甌比較近,并且閩中有很多有學問的人,凡是“有學優望重堪為師友者”,都請到豹隱洞書院,或交為文友,或為子弟授業。這座豹隱洞書院在妙觀的左邊,吳畀還特別交代了他母親年輕時,曾親自掌管書院賓客的伙食,可見,豹隱洞書院是有相當規模的。
僅憑上面的文字,似乎也難以確定豹隱洞書院的真實所在,有的文史愛好者看到“竹坑莊”三個字,認為是在石龍山下今之竹坑村。根據《慶元縣地名志》記載,竹坑村明代之前叫興賢坊,清代全村搬到城內居住,上世紀八十年代重建,因竹坑溪而名,因此,竹坑村是八十年代才有的。況且,吳氏家族經松源、小濟,直到吳崇煦肇基大濟,再回到石龍山下“逍遙其間”,不合情理,故不會是今之竹坑村。
清光緒版《慶元縣志.藝文》,收錄的清代吳江《回龍山》詩有“洗耳泉邊窺豹隱,停仙石畔喜龍回”之句,確切地點明了豹隱洞書院在大濟后山回龍山的洗耳泉邊上。吳崇煦有意“自休于山林”,明清之際,大濟回龍山尚存很多高大老松,如清代季灴《松源山》這樣描寫大濟西面松源山:“虬松老歲月,不辨秦漢昔,古柯疑化石,干霄云影碧!眳墙摹痘佚埳健吩娪小巴钢裥标栍成吓_”、周貞一《回龍山》有“嫩竹迎人綠”等等,可見,古代回龍山上茂林修竹,掩映其間,與吳畀《行狀》中所述“竹林松徑依然”相吻合,并且從古代詩文可知,勝隱庵至少在明代就存在,與豹隱洞書院在“妙觀”之左相吻合,說明當時就有一個寺廟。更值得關注的是,回龍山在明清時期是重要的風景區,文人雅士多有題詠,是最合適辦書院的。
綜上所述,我們應該采信《慶元縣志》收錄清代吳江《回龍山》詩,豹隱洞書院就在大濟回龍山洗耳泉邊。那么,豹隱洞書院在傳承松源文脈有什么影響呢?
我們先來看豹隱洞的深刻寓意!氨[”典出《列女傳》,原文“妾聞南山有玄豹,霧雨七日而不下食者,何也?欲以澤其毛而成文章也。故藏而遠害。犬彘不擇食以肥其身,坐而須死耳!币馑际牵耗仙接幸环N黑色的豹,可以在連續七天的霧雨天氣里不吃東西而為了長出身上的花紋,使自己的皮毛更加光鮮亮麗,以躲避天敵。而豬狗貪不擇食,使得自己越來越肥胖,這樣離被宰殺就不遠了。后人就以“豹隱”比喻隱居伏處,愛惜其身。告誡子孫要修身養德,趨利避害。故此“吳氏世隱不仕”,直到國家安定了,才通過科舉為國效力。
由于吳崇煦認為溫州、處州的學風不好,他著意招引閩中才俊之士到豹隱洞書院教書,可見松源受閩學的影響是很深遠的。到了吳畀的子侄輩,也就是吳彥明、吳彥申及外甥李綱等,由于閩派理學的開山鼻祖龜山先生楊時與李夔(李綱父)的特殊交情,故請楊時在豹隱洞書院教導李綱讀書,吳畀告老還鄉后,也說豹隱洞書院“尚存侄格,非所居是也”,就是說當時侄子們還在教學。由此看來,宋時松源是閩派理學的傳播地和萌發地,這也就能很好地解釋為什么大濟能出這么多進士。這是個很多人關注的問題,我分析與“元祐黨爭”有關,宋哲宗元祐年間,以司馬光為代表的舊黨戰勝以王安石為代表的新黨,廢除新法,司馬光在汴京設置會所,高規格接待“北宋五子”的邵雍、程頤,使理學成為主流意識形態的官方哲學,既然南宋“慶元黨禁”稍涉義理的考生都不預錄取,那么元祐之后,推崇理學為主流意識形態,必然理學淵深的考生優先錄取。上文說過,慶元學子大多有楊時的學術淵源,也是程頤的徒子徒孫,自然會優先錄取。
我們相信,由于豹隱洞書院在士林中的影響力,兩宋時期松源的一眾名士,悉數出其門下,包括釋褐狀元劉知新、南宋侍郎胡紘等,她猶如一盞明燈,蓬山路遠,照耀著讀書人一路前行。